第31章 别无选择

sp;   人群里又是一阵讨论，林声声抱臂靠在墙边，冷然勾唇，冷漠的笑意若有若无，显得讥讽而了然。

    这一幕，她看过无数次。所谓人性，大抵真的要在困境绝望中才会体现淋漓。

    善恶只在一念，所有人都有活下去的可能和机会，可绝不是强加在别人的身上。无法学会依靠自己，就不能在末世生存，这是林声声无数次经验的总结。虽然知道欧书涵一定和王喜沟通过什么，但林声声却想不通，欧书涵究竟如何说服了王喜。

    人群里沸沸嚷嚷，王喜憋着一口气，脸上都涨得通红。

    昨晚他和欧书涵商量的时候，还一个劲的打包票说，他身边的人个个都是明白事理的，就算说了这样的话大家也都会积极配合，谁知道才说了这么一句就引起这么多的反对。

    王喜自己觉得无奈，同时深深地疲惫感也袭上心头。

    如果欧书涵所说，他自己的想法永远取代不了别人。

    人类，是一个个的个体组成。有无私奉献的人，自然也有狡诈自私的人。

    王喜听了一阵人群的反对，良久才憋出一句话。

    “不想走的，就留下。想走的，就跟我来。”说完王喜，便一个人站到另一边。

    很快人群里便有站队到王喜身边的，也有在原地踌躇不前的，更有甚者直接煽动其他普通者，更多的人则保持沉默。

    “大家听我说，他们都是异能者，把我们丢下就不管了，我们到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大家伙应该团结起来，和他们抵抗到底！”一个高挑的中年妇女，扯开嗓门开始发挥自己的煽动攻势。旁边偶尔有人附和，更多地则是默然无语。

    直到此时欧书涵才微笑着从人群里走出，缓步走到那位正在煽动人群的中年妇女面前。

    “如果我是你，这时候一定紧紧闭上自己的嘴，防止惹怒更多的异能者。”说完，欧书涵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视一周，嘴角笑意更深。

    “是不是觉得异能者很过分？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仰仗弱者的身份，以道德和同情心绑架别人对自己负责，则更加无耻。”说罢，欧书涵便踱步到王喜面前，冷声问道：“下定主意了吗？”

    王喜咬咬牙沉默着，最终还是看了看身后跟着他的人，重重地点头道：“听你的。”

    他按照欧书涵昨晚教他的说法说出这么一般言辞，不过是他和欧书涵之间的一场约定。

    若是欧书涵的测验，所有人都能通过，则所有人都按照王喜的想法一起上路。

    否则，则按照欧书涵的主意，只让通过考验的人一起上路。因为，生死关头，猪队友比神队友更会改变格局。

    不能体谅他人，感恩别人，依靠自己，哪怕努力只是杯水车薪，至少也显示了决心。即使有心无力，也总比一些有力无心之人，更为安全可靠。

    欧书涵说完话后，两拨人的冷战陷入僵局。

    少数人聚集在一起，思考着怎么才能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让王喜他们承诺一路上绝不抛弃任何人。多数人则靠在墙角，身边围拢着自己的家人亲友，看似三三两两，但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群人都是以3-4人的组合分布着。

    天蒙蒙亮的时候，欧书涵轻轻推醒了林声声，自己伸手将熟睡的思语抱了起来。

    林声声这时候才注意到，一大早已经有很多人清醒，都在无声的准备着。

    而昨天闹得最凶的一群人，以及几个在王喜与欧书涵第一次争执时，偏向欧书涵的异能者都还在睡梦中。

    邵思逸不知从什么地方拉着卓安雅走了过来，对欧书涵道：“放心吧，他们一时半会醒不了。等我们离开休息站我就解除对他们的催眠。”

    欧书涵点头道：“安雅跟着我的车在中间的车队。”

    邵思逸没有任何疑惑的点头应了一声“好。”此刻仍然在状况外的卓安雅迷惘的看了看欧书涵，又看了看邵思逸问：“大家不一起走吗？”

    卓安雅口中的大家自然是被留下的那一批人，这几天她只知道人群里爆发了矛盾，邵思逸对她也是神神秘秘，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这会儿被拉起来，卓安雅仍然在状况外。

    然而邵思逸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郑重地对卓安雅说：“路上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我照顾不了你，你就跟着你的欧叔叔他们。”

    卓安雅紧张的抓起邵思逸的手问：“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你只要记住，除了我之外，你能相信的只有你的欧叔叔，其他任何人都不要相信。”邵思逸安抚地拍了拍卓安雅的手背，将卓安雅交到欧书涵手中。

    欧书涵点头抓着卓安雅的手，一手抱着思语，朝林声声点了点头。

    林声声会意的目送欧书涵拉着卓安雅，抱着思语走出房门。直到此时，林声声才收回目中的一抹柔情，朝邵思逸道：“合作愉快。”

    邵思逸冷冷地点头道：“我们坐第几辆车？”

    林声声笑了笑，如果可以她只想在欧书涵身边。其他人的生死与她何干？她要的只是欧书涵好好活着。然而欧书涵的愿望，却是所有人的平平安安。既然如此，她又如何能不成全欧书涵的心愿？

    “第一辆，前面由我们撕开裂口。”林声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她的风火异能不但可以叠加异能，更可以远程控制，在车队靠近丧尸前引爆前方的障碍车辆。而邵思逸有精神异能控制，不但可以在前面对丧尸进行有效打击，如果车队中间的人群发生状况，也可以及时通过精神异能加以控制，防止事态演变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可以说，欧书涵的考量非常周全仔细，就算他将突围的人群事先排查过一遍，将有可能造成坏影响的人留下，但人心往往是最不可以控制的存在。恐惧与绝望一旦支配了人心，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欧书涵在一开始，考量的就不仅仅是丧尸，更有人心。

    邵思逸与欧书涵之间达成的秘密协议，林声声并没有过问。可以看得出邵思逸并不信任其他人，包括身为欧书涵妻子的林声声，可对欧书涵却是异常信任，连卓安雅都能交到他手中。这一次突围，最前面的车队是最危险的存在，邵思逸只怕已经抱着托孤的意思将卓安雅交给了欧书涵。林声声可以想象的到，欧书涵一定会誓死保护卓安雅和思语的安全。如果想要让欧书涵不受到伤害，她比如在前面撕开一条安全通道。

    所有人的行动都在事先被一一告知，所以出了熟睡被留下的人，其他人如同经过无数次演变一般，各自按照昨晚制定的方案，上了自己所在的车位置。

    车队一共35辆123人，座位安排并非按照之前说的以亲人朋友为单位，而是以异能者和普通人为区分，异能者在前后车辆，中间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人，再深入一点是有点抵抗能力的人，最内层是一个青年带着没有反抗能力的老人与孩童。欧书涵带着卓安雅和思语坐在最内层的外围。

    车队以实力强弱层层推进，若是最外围的异能者失守，则有年轻力壮的普通人顶上，若是第二层失守，还有一些抵抗能力稍弱的人，最后才是没有反抗力的老弱。由于车队最里层几乎都有着各家最为弱小的人，或是老人或是孩子，外面的人就算拼尽最后一口力气，也会想办法护卫他们的周全。

    这样的分布可以激发所有人的最大意志，也能防止有人会不顾内部车队的老弱自己逃跑，如同人质。

    道德拘束与人质效应相互叠加，可以最大可能的保证车队团结。

    王喜与林声声坐在一辆车，即使他的水系效用没有巨大的攻击力，但考虑到前方如果大规模引爆障碍物，清理的时候需要降温降水，所以王喜也被安排在最前排。

    看着车队的组合排布，王喜不尽感慨道：“大妹子，你男人是当官的吧？是不是在部队做文职的官啊？怎么这么精明，什么都能考虑到？”

    林声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直视前方，并没有接口王喜的话。王喜有点尴尬，挠了挠脑袋，却发现林声声并不是不接话，而是此时的林声声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原本看着清清秀秀的一个女子，竟然冷若冰霜，一双眼睛狠厉地可怕，像是千年利刃般寒光刺骨。而后座上的邵思逸也是一脸冷色，都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杀气，如果是平时王喜早就离这两人远远地，可不知为何此刻面前寒意刺骨的两个人，却让人莫名的安心。

    “出发。”林声声冷冷地吩咐一声，驾驶员赶忙开车。

    车速并不快，虽然名为高速，此刻却已名存实亡。路上不时会出现游荡的丧尸和被抛弃的车辆。林声声因为异能觉醒目力惊人，在几公里外就能预先发现前面的状况。而她风火二系异能的远程操控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往往车开到面前才发现，游荡的丧尸早就被烧得干干净净，如果遇到车辆被燃烧，则车辆会在远处停下，等火势渐小，王喜负责降水降温，然后安排体力异能者将道路清理开。

    一路上走走停停，原本一个小时就能到出口的距离，愣是走了一上午也没到达到一半的路程。

    按照这样的车速，只怕到天黑才能赶到收费站。天黑本来就局限了人的视线和感官，如果在黑夜去突破丧尸潮几乎是自己往死路上闯。可如果停在半路上，虽然不会遇到丧尸潮，但游荡的零散丧尸必然会被车队的动静和灯光吸引过来，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不可预计的后果。

    中午休息的时候，所有人都紧张地坐在车子里，如同惊弓之鸟就连下车也不敢。趁着休息时间，林声声他们找到欧书涵的车，将自己的思虑和欧书涵商量了一下，好在欧书涵之前也考虑到车速问题，推算的结果便是冒险在半途修整一夜，直到明天再继续出发。

    “傍晚前就停车，异能者先清理一下5公里范围内的丧尸，然后就睡一会儿，其他年轻力壮的普通青年在外围警戒，老人和孩子都不要下车，等下半夜换一部分异能者守夜，务必保证前后主力异能者能得到充足的休息。”欧书涵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事宜，王喜等人自然是附和应允，林声声虽然不困，但考虑到明天的丧尸潮，还是决定先回复自己的体力和异能。

    原本所有人都按照计划进行着休整，然而晚上八点多，一声凄惨的叫声打破了宁静。紧张的人群顿时谎成一团。

    林声声感官灵敏，第一时间惊醒后便下了车，赶到了惨叫来源。

    惨叫是一个中年男子发出的，距离车队不过百米，只不过是在护栏外围。等林声声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异能者围拢在一起，里面一坐一躺两个男子。

    中年男子躺在地上不住□□，脖子上满是血迹。而另一个年轻些的男子则坐在地上捂着手腕，他们不远处躺着一具丧尸的尸体。

    看到林声声走过来，几个人仿佛看到救星一般。这半天时间，林声声所展现的强大异能早已折服了所有人，不知不觉中大家都将欧书涵夫妻当做了一群人中的核心与领头，前面的异能者赶紧走过来向林声声汇报情况。

    “两个人出来方便的，谁知道有一只丧尸不知道怎么摸了过来，把其中一个人咬了，另一个人为了救他也不小心被咬了手腕。”

    林声声闻言点头，就近检查了一下伤势，眼中神色冷凝，情况不容乐观。

    被咬了脖子的人，虽然没有伤到动脉，血是止住了，但伤口太深，已经呈现黑青色。而被咬了手腕的人，血至今没有止住，伤口一片血肉模糊。

    “伤口太深，病毒已经入侵。”林声声下了判定，周围的人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

    “那……那他们……”有人支支吾吾的问，众人的目光都焦灼在林声声身上，似乎在等待她的下一个命令。

    林声声刚想开口，便听到身后传来欧书涵的声音。

    “声声，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自己处理？这……他们怎么自己处理？”

    面对众人的不解目光，欧书涵并未理会，而是径直走到两个人的身旁道：“不用担心家人。”

    手腕受伤的男子虚弱地点点头道：“求你们，带我老婆孩子到安全的地方，我就算做了鬼，也会记着你们的好。”

    欧书涵点点头，年轻地男子又道：“别让我老婆孩子知道，如果我活着，天涯海角我一定会去找他们，如果我死了，让他们好好活着。”

    众人不忍的别过头，欧书涵继续点头。

    得到了欧书涵的应允，年轻地男子终于放下心一般闭上眼睛，靠在护栏上。

    这时候躺在地上的男子开始挣扎着爬坐起来，一边凄厉地喊着：“不要，求你们不要丢下我。我老婆呢，喊她过来，快去喊她过来，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中年男子试图抓住最近的人的裤脚，被人避让开后，中年男子的神态便越发显得疯狂。

    “别丢下我，我还好好地，异能！对，异能！我一定是能转化成异能，我不会死的，你们别丢下我啊，救救我啊。”

    “老孔。”年轻的受伤男子安慰道：“别怕，我们就在这里躺一会儿，如果没事再追上大家，别让人为难，我们这样还怎么跟着车队。”

    老孔闻言越发激动：“滚！有事的是你，老子没事！告诉你们，谁也别想丢下我，要死！要死一起死！”

    老孔叫喊着便要扑上去抓咬靠他最近的人，却被年轻的男子一把抱住。

    “快！拿根绳子来！”年轻的男子一边抱着老孔不让他动弹，一边冲人群大喊。这时候已经有人拿着绳子跑了过来，年轻的男子并没有让他靠近，而是大喊一声：“绳子给我。”

    绳子被扔到他的脚下，年轻的男子捡起来便用绳子将老孔双手绑好，然后和自己绑在一起拴在一起。

    老孔还在发疯的挣扎，年轻的男子却将他死死地压住，一边冷静开口道：“你们走吧，过去了，记得替我照顾老婆孩子一二，过不去，大家黄泉路上一起作伴。走吧走吧，你们快走吧。我会一直这么栓着他和我。记得给我留一把刀，如果他不行了，在他还是个人前，我会给他一个痛快。如果我自己感觉不行了，我也会给自己一刀。只求你们，记得我这一点好，没有打扰你们的份上，看顾一下我的妻儿，来生做牛做马，我也会报答。”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证你的妻儿安全到达目的地。”

    欧书涵郑重地承诺，年轻地男子合目点头：“我信你。”说完，年轻男子便挣扎着站起来，拖拽着老李一路往前走，一步一步，艰难的脚步不断前行，虽然缓慢，却逐渐远离人们的视线。

    “他叫什么名字？”直到年轻男子拖拽着老李消失在眼前，欧书涵才缓慢问道。

    “徐志祥。”

    “徐志祥。”欧书涵默念一声，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

    一旁的林声声默不作声的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微微叹息。她知道，这个叫做徐志祥的年轻人会被欧书涵记在心里一辈子。

    两个人被咬的动静并没有传到车队，车队的人惶恐不安之际，得到的消息是打死了一只丧尸。所有人心头都压着乌云，纵然不信这样的说辞，却在心里安慰着没事。

    就这样忐忑不安的度过一晚上，车队继续上路。

    谁也不知道，昨夜离开车队的两个人有没有可能活着回来，但那个叫做徐志祥的年轻人，无疑让人震撼并敬畏着。

    真的勇士，敢于面对生死。

    而他，坦然的将自己的生死置之脑后，只为保全所有人的安全。

    直到他离开，都不曾再见妻儿最后一面。

    但所有人都似乎商量好一般，对第十八辆车上的母子多了几分照顾，众人心照不宣。只有那对一无所知的母子，还在抱怨着丈夫怎么不来车上看他们一眼。

    这样的生死，在平安岁月里或许是一件大事，然而在此刻当下，却如同一段插曲。

    天亮之后，车队再次出发。这一次，所有人的心里都越发沉甸。

    只因为，这是一条死亡之路。

    闯过去是生，闯不过去是死、

    他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