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大雨哗哗下了一天，楼前的建筑轮廊清晰的，透过模糊街灯映在我黑漆漆的落地玻璃下。散开的发舒缓的呼吸。窗户缝隙处，清新空气夹杂着泥土味道在我鼻间来回的缠绕。

    在屋内我习惯裸露着脚丫行走，听不见自己脚步的声音，犹如幽灵披着宽大的袍，握着冰冻过的水。嘴唇不干，也不时抿一口，为着那冰冻的滋味直入心肺，真切的知道我的存在。

    我有多久没有到楼下走动了，似乎很久。总在电梯间进出。然后就是关闭车窗，在地下室驶进驶出。分不清白天黑夜，唯一区别，就是对面的车开有灯，我也打开，对面的车没有车灯，应该是白天。如此而己。害怕窗外突然有人敲打窗户，甚至不敢听见有人在身边说话，一声细小的问候，也如雷贯耳。

    真难以想象，时间可以让人如此飞速老去。我年轻的容颜下，仿佛有八十高龄老人的心。似一步履蹒跚的老人，拄着拐立于田头，摇头叹息。辛苦播下的种子，等它发芽，自己的骨早风化入土。害怕与人相处，有人在我短短时间进出电梯时，善意的微笑打着招呼，我竟然木纳不知如何应付。

    看来我真是和生活脱轨好久，唯有陷进沙发，把头发全部放松开来，我才会感觉自己的存在。窗外的雨下得彻骨，如此盛夏，竟要抱着双肩，躲避隔着玻璃的风雨。一定是老了，隔着窗竟害怕雨水会冲泄进来，卷着我的身子扭成团。我窒息，透不过气来。

    新岛的咖啡并不好喝，可能是温馨的环境布置，让客人络绎不绝。真不知如此阴雨的天，怎么世界还有那么多人在我眼前来回的晃。我想，一定没有一个清静的地方，可以躲起来听我喜欢的曲子，玩我痴恋的文字了。我渗入不去人群，但人群围着我，旋转。大脑阵阵的晕眩。

    文字一直是我的钟爱，和音乐一起成为我私人空间，最得意的享受。我可以一天不说话，但不能没有音乐。文字我隔了许多年不曾捡拾，但它一直都在，不用键盘敲打出来，它根深蒂固在我的血脉。我知道它一直都在我身边，我的一颦一笑一举足，都能够看见它的存在。唯有我自己能够看见，它时时隐在我的眉尖。

    忽闻对文字细腻敏感的人，多半不快乐，多数无聊。

    我付之一笑，除此之外，不想说多余的字。拼凑的文字说与知音听，和外人，不足以道。

    但再拥挤的人群，我还是得立足。独自在新岛慢条斯理抿着咖啡。味奇苦，放入许多的糖，不觉甜，竟是涩涩的，难以吞咽。我还得装着斯文，如在别处，我定会连杯子一起扔入垃圾筒。但此时不行，在衣冠楚楚的绅士淑女面前，我还得装着上层人士的嘴脸。抹着闪亮指甲油的手，文雅的举着咖啡杯，另一只手，做作的捋着额前的发，神情万般陶醉。其实新岛的音乐，鬼魅般呻吟着。不如我的dj过瘾。

    看着身边那些形似贵族的人们，我的脑海中，不断放映着拖着棍棒行乞的丐儿，迎合着来往的人，讪讪的笑，为着手中端着的碗内，再多一玫铜板。就象单调的生活，工作，再工作，再生活。但工作为了生活，所以，人人得拼命工作。谁也不敢有丝毫放松，这，就是无可奈何。

    在这迅速苍老的岁月中，有些瞬间成为永恒。

    无论哪次出外应酬，只要我在，他一定会点油焖茄子。

    油焖茄子是我的最爱。但他不能尝，尝一口便吐，不是一般的吐，吐得翻江倒海，吐出黄胆的吐。所以，我不吃茄子许多年，但只要看到别人满足的享用那光亮的茄子，我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可我从来不点这道菜，因为，他不能尝。他，只要我在，一定第一个点这道菜。

    我还是得走出去，和朋友们高声招呼，胡天海地的吹。无论风雨在窗外多么肆虐，我还得继续握紧掌心中，那混为一体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