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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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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我小时候十分顽劣,两岁才开白讲单字,父亲教我阿拉伯数目字,我不耐烦,指着说一、一、一、一、统统是一,然后当学会了,坐在电视机前看长篇卡通,哈哈哈哈哈。”;

    婵新见振星如此天真活泼可爱,不禁也笑起来。

    “对不起,妨碍你早祷。”

    “我已做过。”

    振星说:“祷告是同上帝说话吧。”

    “是。”

    “他听得到吗?”

    “次次都听到。”

    “那么,世上为什么还有饥荒战争疾病,你为什么要进医院做手术?”

    振星并非存心揶揄,她语气中自有一股无奈苍凉。

    呵,婵新发觉她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婵新心平气和地回答:“可是星宿亦有生与死,宇宙间有光与暗,人世有善同恶,万物均具阴阳,一直有两股对比的力量存在,没有丑,焉知美,没有恨,谁会认识爱。”

    振星刚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门铃晌。

    婵新说:“呵这是来接我的。”

    “我去招呼,你且更衣。”

    振星一边走一边口中喃喃自语:“光与暗,善与恶,阴与阳”

    门外站着一位年轻人“小姓徐,前来接铁莉莎修女。”

    “请进来。”

    “一早打搅。”

    “喝杯咖啡好吗?”

    “谢谢。”虔诚的教徒都有无邪的双目。

    振星领他到厨房坐下,一边做早餐,一边说:“麻烦你了,一早前来接我姐姐。”

    那年轻人笑说:“不妨事,若非铁莉莎修女,我今日不会在世上。”

    振星一怔“此话怎说?”

    “呵,三年前我患血癌,由铁修女捐骨髓给我,我才得以存活。”

    什么?

    振星大大震惊,每隔一些时候,她便有新发觉,姐姐简直有异于常人。

    那年轻人愉快地说下去:“那一年她共救活了两名病人,不过另一位最近又再度入院,未知情况如何。”

    两次!

    振星听到身后有咳嗽声。

    他知道父亲起来了,他才不会让陌生人送婵新入院,振星叹口气,她听过木兰替父从军,看样子周振星非走这一趟不可。

    这时天还未亮,振星连忙套上外出服,取饼车匙,抢着说:“由我陪姐姐。”

    可是周舜昆说:“不,你陪母亲,我去去就回来。”

    振星猛地想起,他们父女也许有话要说,想争取独处时间,故默默颔首,送到门口。

    待车子开走了才关门,一回头,看见母亲已经衣着整齐站在身后。

    “别担心,”她说:“今日不过做检查,中午便可返来。”

    “母亲,”振星问:“你会不会捐骨髓给人?”

    纪月琼笑“什么意思?”

    振星坐下来,似自言自语:“父母有需要,我当然义不容辞。”

    她母亲马上欠欠身“谢谢,谢谢。”

    “还有,王沛中如果不行了,当然也得出手。”

    纪月琼颔首“事后叫他全家叩头谢恩。”

    “可是其他人等,这真是”

    “怎么会讲到还么大的题目上去?”

    “婵新呀,那么瘦小蚌子,动辄捐这个捐那个给陌生人。”

    纪月琼动容“呵,她真的慈悲为怀。”

    振星说:“我放心了,那样的一个人,大抵不会来同我争家产。”

    纪月琼看着女儿,叹口气“真是我的错。”

    “什么?”

    “教女无方,把你养得口无遮拦。”

    “呵我是有话直说。”

    “人家会怎么想?”

    振星微笑“妈妈,事事想着人家怎么想,那还怎么做人。”

    “你真豁出去了。”

    “妈妈,我一心来这世上享福,当然要放开怀抱,难道你不愿看到我这样开心?”

    “你快乐,比我自己高兴更好。”

    振星哈一声“我一早就知道。”

    “别多讲了,去,去医院给你父亲与姐姐精神支持。”

    “你呢?”

    纪月琼理智分析:“在这件事上,我纯属姻亲,一点血缘关系也无,用不到我,我是外人,我在场,徒劳无功,你不同,一则可代表我,二则年幼无知,无人嫌你。”

    “我去,我去。”

    振星抵达医院,在候诊室见到老父,他背着她,振星蓦然发觉父亲头顶部位头发已经稀疏,心里一痛,连忙趋向前去“爸爸。”

    周舜昆拾起头“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送热可可来。”

    振星递上一只小小不镑钢暖壶。他认得这只暖壶由他亲手买来给念小学的振星带饮料去学校喝,一晃眼这么多年了。

    “姐姐呢?”

    “在接受检查。”

    “爸要不要回家?我替你。”

    “再等一会儿,这些年来我并无为她做过什么。”

    振星说:“好像是她不愿跟你。”

    “我总觉内疚。”

    振星微笑“都是注定的吧,像我,天天同父亲厮混,有这个福气。”

    “你小时候真正可爱,一张脸雪雪白,扁扁的,像活娃娃。”

    振星笑“父母看子女,都用这样的目光吧。”

    医生出来了。

    照例安慰病人家属,表示不过是中小型手术,并无大碍,明日上午九时许入院,即刻入手术室,中午可知结果,三日后可出院云云。

    最后医生看着振星问:“周小姐你是什么血型?”

    “a十。”

    “同病人一样,如有必要,你愿意捐出血液吗?”

    振星亳不犹疑“愿意。”

    周舜昆接着表示想把病人转到私家房间,让她安静休养。

    振星一抬头,看到王沛中赶来了。

    心头一喜“你不用上班?”

    “我来支持你呀,你的事即我的事。”

    振星温柔地看着他“一张嘴这样会说话了。”

    “对,忘记告诉你,爸爸打算送辆车给我们做礼物。”

    “那多好。”

    “来喝喜酒的客人自然会带传统的黄金首饰来给新娘配戴。”

    振星谦逊“那我真的要抬不起头来了。”

    半晌,王沛中间:“你姐姐可出院没有?”

    振星一怔,他都知道了。

    王沛中双手挥在口袋里“没人对我说过什么,是我自己综合这一两日的所见所闻,蛛丝马迹,得到的结论。”

    那,也就很聪明了。

    “你不是一直希望有个姐姐吗。”

    振星点点头,但是,她希望姐姐同她一样无聊庸俗,成日为一袭婚纱,一件首饰钻营,姐妹俩躲房中哺嘀咕咕,嘟嘟囔囔,谈论邻家的是非,然后,中年齐齐发福,结伴挑女婿,搓麻将,数媳妇的不是

    周婵新太高贵圣洁了。

    振星到这一刻还弄不懂婵新今早说的善与恶,生与死,阴同阳。

    这时看护微笑走过来“你们可以去看病人了。”

    他们一行三人马上走进病房。

    婵新有点虚弱,需扶着才能坐起来。

    振星忙说:“这是饿出来的,回家多吃些滋补食物,保证有气力。”

    看护推门进来“请于一时前出院。”

    王沛中咳嗽一声,轻轻告诉振星:“同酒店一样,过了一时,另外算一天房租。”

    周舜昆握着婵新的手,忽尔老泪纵横。

    振星与玉沛中假装看不见,人总有流泪的时候,哭是一种宣泄感情减压良方,稀疏平常。

    振星把自己身上的羽绒大衣脱下罩姐姐身上,扶着她上车

    婵新尚一直闭着双目打咚嗦。

    王沛中已在车子后座铺好枕头及厚毯子,让婵新平躺着回家。

    婵新微笑“倒底要有家人。”

    “爸,你与沛中婵新同车。”

    “你呢?”

    “我,我独闯江湖。”

    王沛中笑“把帐单寄回家就行了。”

    婵新忙说:“手术后几位可别这样诙谐,大笑会牵动伤口痛坏人。”

    振星瞪着王沛中幸幸说:“你别当我是煮熟了的鸭子,不会飞。”

    他们到家的时候;菲律宾籍的家务助理已经回来,对婵新必恭必敬,因信的也是天主教,只赶着叫修女。

    已经做好清鸡汤,撇了油,加两瓣白木耳,十分可口,婵新喝了一大碗,然后回房休息。

    振星陪着她。、.

    婵新感慨“父亲哭了,我多不孝,你能叫爸爸笑心我却叫他流泪。”

    “你少说几句吧,手术后怏些康复就很孝顺了。”

    婵新闭上眼睛。

    振星说:“最后一个问题,即让你休息。”

    “请说。”

    “你何故捐出骨髓?”

    婵新答得简单:“助人为快乐之本。”

    “对本身有一定危险。”

    婵新拍拍妹妹手背“所造成伤害,不一定比失败婚姻更大,何故人人仍前仆后继。”

    振星没好气:“我与王沛中只结一次婚。”

    婵新笑答:“那是一定的。”

    振星吁出一口气:“那快乐,必然很大很大很大。”

    婵新温和地答:“同挑到合适的婚纱一样大。”

    振星愧不能言“肯定大很多。”

    “决定结婚生子,相夫教子,也是很好的一件事,也不易为。”

    “谢谢你,婵新。”

    这时振星听到母亲在走廊说:“振星,让姐姐休息。”

    振星熄灯离房。

    她与沛中在偏厅研究婚礼细节。

    “在酒店吃西式晚餐比较热闹,稍后可以跳舞。”

    “伯母怎么说?”

    “伯母说,你怎么到这个时候还叫她伯母。”

    “在酒店,可是吃法国菜?”

    “结婚蛋糕上那对模型新郎新娘必需留着给子女观赏。”

    “蜜月你选何地?”

    “我不肯定,好像都去过了。”

    “伯母会不会把我们送上月亮?同她商量,她未必不肯,届时就名符其实度蜜月了。”

    “不如同爸妈一起去。”

    “他们会嫌我们。”

    这么开心,晚上还是睡不着。

    半夜振星走到客厅,发觉父亲坐沙发上看夜景。

    小时候,半夜哭闹,总是父亲来拍拍抱抱,父女累了,就倒在地毯上呼呼相拥入睡。

    “爸。”

    周舜昆拾起头来,见到振星,不知恁地,轻轻倾诉起当年事来“那时几乎天天同婵新母亲吵闹。””

    振星分析:“年纪轻,没修养,沉不住气,经济情形也不好,更造成导火线。”

    “我同你母真个相敬如宾。”

    “妈认识你之际已经成名,房子汽车珠宝都自置,对伴侣没有要求,当然容易相处。”

    “振星你说得很好。”

    “过去的事不用再提。”

    “可是婵新的童年少年就这样被牺牲掉了。”

    振星也承认这一点“不过,她今日走的路,却绝对是她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我一开头没碰见你母亲呢?”

    “我不知道,爸,也许你的人生路比较迂回。”

    “振星,答应我,善待你姐姐。”

    案亲从来没求过她任何事。

    振星连忙答“那自然,可是说不定,倒是她照顾我呢。”.3

    案女握紧了手。

    婵新终于躲不过那一刀。

    手术做了两个多小时。

    振星感觉如捱了一整天,度日如年。

    一直问好了没有好了没有。

    后来看护见到她连忙别转面孔,不欲敷衍。

    医生终于出来说“手术十分成功,病人情况良好。”

    振星马上打电话通知母亲。

    整家欢腾起来。

    王沛中偷运两瓶香槟进来,待婵新一醒,马上开了盛在纸杯中递于众人畅饮。

    振星附下脸去问姐姐:“痛不痛?”

    婵新轻声答:“伤口只不过像一只熨斗在烤。”

    稍后纪月琼亦来探访,诧异地说:“这么多人,振星,你与沛中先退出去。”

    “我们晚上再来c”

    到了市中心,他俩结伴吃火锅。

    饭店里人山人海,门外一大堆吃客轮候,挤得水泄不通。

    王沛中笑说:“像台北。”

    周振星说:“像香港。”

    “三年间这里会更挤逼,”王沛中惋惜地说。

    “都是你们台湾人,炒高了地皮,现在百物腾贵。”

    “好像是香港人先看中温哥华。”

    “才怪,今年统计,过去十二个月,台湾移民比香港多一倍,向钱看的资本主义国家当然食髓知味。”

    两个年轻人只不过言若有憾。

    王沛中打趣未婚妻:“姐姐来了,不怕失宠?”

    振星由衷地说:“受宠廿二年,也该与姐姐分享福份了。”

    “振星,你就是这点好。”

    “啐,我优点多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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