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岁月

    　　不想否认我对土豆一直怀有很深厚的感情。

    这是因为在晋城这片土地上，土豆这种作物太平常了。在村间地头以至于菜市场上随处可见。教科书上讲这种作物的学名叫做：“马玲薯”而晋城本地人的称呼则更容易使我感到亲切，叫做“地豆”或者是“芋蛋蛋”

    我记得外祖母在世时，常常与外祖父在暑假时带着我们回到当年的追山乡现在的山河镇东凰头村。那时候我也就是七八岁，外祖母是小脚，我们一共姐妹三个。下车行进在入村小道上时，外祖父就抱上弟弟，手拉上姐姐，外祖母就背上我。那时路的两旁就种着土豆，我的印象中，土豆的花开的很美。

    后来我上学时才知道，土豆是一种原产于南美的茄科植物。当年传入欧洲时，因为她异常美丽的花朵，曾经成为欧洲贵族帽檐上争相表达身份的装饰。不过我同时也知道，在当时食用土豆的人，曾被认为是代表着低劣与卑微。

    不过在农村，土豆这种生命力旺盛且产量极高的做物却是村民们所乐于种植的。我们回去的时节正是村里收获的季节。我那时常感兴趣于跟着本家的亲威在地里用锄头挖出地下一窝窝泛着泥土清香的土豆。而这些土豆，往往会成为村里人中午或者晚上饭桌上可口的菜肴。辛劳总是会随着收获的喜悦悄失的无影无踪，那段日子，村子里总是会弥漫出阵阵土豆的清香。

    但不管是片、块、丝、丁还是煎、炒、蒸、炖。我却从来没有将土豆吃腻。那时候，外祖曾向我讲起一个晋城故老相传的神话：据说晋城当年有一只凤凰，很多年来一直在保佑着这一带百姓的生活。有一天凤凰不知道为什么要飞走了。四周的老百姓便发动起来想围住凤凰不让它飞走。于是走投无路的凤凰就在村头下了一个凤凰蛋。形成了一座小山包——这便是追山的由来。而从此这一带的土豆就异常的鲜美。

    不过在我童时则更关心的是那只凤凰到底最终有没有飞走。

    其实答案根本不必再说，但这个传说，一直伴随了我很多岁月。外祖母去世后，十几年中我很少再回到那个村子。但爱好吃土豆的习惯则一直没有改变。

    我的饮食比较挑剔，对肉食根本没有什么兴趣。结婚时，了解我的朋友曾经打趣地对我的妻子说，他这人连肉也不吃，你以后和她怎么过啊。我也半玩笑地对他们说，我有土豆就能过一辈子了。

    我和妻的相识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试着去喜欢一个人。相识直到接合的日子我们一起走过了四年的岁月。她是大同人，在我印象中大同人对于肉食有着特殊的爱好，妻子常说，在大同，人们如果几顿都不见肉，会感觉到非常的嘴馋。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因为我就常见她自己隔一断时间割上半斤肉解解谗。

    不过所幸的是妻说她也喜欢吃土豆。

    妻晚我一年毕业。那年，我决定在太原打工等待她时，我向家里隐瞒了我留太原的真正原因。因为当时，我深知我和妻的交往仍不能够得到双方老人的同意与谅解。

    初次工作的薪水是每月360元，还需要交纳100元的房租。我那时候买了一个酒精炉，每天就用酒精炉炒一份土豆丝，再蒸上一饭盒的大米，而这些东西，往往就是我一天的伙食。后来父亲到了太原给我送冬衣，见了我所居住的环境，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用酒精炉给我炒了一盆的土豆丝。

    我从小时候起一直到现在，就一直非常爱吃父亲做的炒土豆丝。但直到现在为止，我仍然认为那晚上父亲做的土豆丝才是我一生中所吃过的最好的美食。父亲对说说，土豆太便宜了，怎么也吃点好一点的菜吧。

    我没有回答，因为那时候，土豆确实是太便宜了。

    那一晚上，父亲对我说了好多话，但我到现在一句也不记得了。第二天他给我留下了一些钱，我送他上车时，我发现他一直注视了我很久。

    但是，我没有流泪。

    后来有一天，我穿越体育路菜市场时，用我一生中第一笔奖金买了一袋土豆，我记得那一袋土豆是四十斤，我们用它度过了在太原的第一个冬天。

    再后来，当每天抽的烟从一块钱上升到五块时，我时常和单位的同事去饭店吃饭。这时候酒精炉早以扔的不知去向，我们固定期菜谱常常是：土豆丝、过油肉、鱼香肉丝、香菇油菜外加一瓶山西二锅头。不过从那时候起，我再不在饭店里吃土豆丝，因为无论如何也找不见父亲或是童年时在家乡所吃到这些饭菜的口感。

    我那时候我下班的时间比较晚，经常凌晨一点回家。妻总是会坐上饭一直等到我回来，她总是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土豆炒豆腐就成了我一天工作劳累最好的安慰。

    再后来，我们结婚了。

    再后来，我发现我们的女儿也很喜欢吃土豆。

    去年冬天时，像往常一样，我在家里准备了一袋土豆，但到初春时，我发现土豆留下了很多，而且很多都已经发了芽。

    这一年的冬天，我也发现我胖了很多，回忆起冬天的食谱，我发现土豆的地位远不如以前那样的重要，而我也同时发现：

    妻其实永没有她说的那样喜欢吃土豆

    女儿很有意思，总是会偷偷摸摸地溜进厨房去拿一个西红柿，然后像做贼一样躲起来偷吃，这一年，她还不到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