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雨独行

    　　他们两个饭桌上和我拉了勾，允诺会陪我上街走走。到了门厅很认真的穿戴停当，三张脸扬着久违的热情。人有时候真是好容易满足，仅为着能够得空陪家人一起外出走走，那份热切仿若分开太久，又被母亲拥抱的孩子。然拉开门，那两张脸堆满失落。

    雨绵延的洒，临阵那两个胆小的人儿，脱逃。我那么久那么久没有看到活生生形式各异的人群了，我喜欢捕捉陌生人的眼睛。我喜欢得空就逛，反方向走在人行道上，把从我身边绕过去行人的表情，一个个惴摩。最后，我还是一个人晃出去了，没人陪。

    带把很小巧雅致的伞，但我不打算撑开，怕它遮挡我好奇的视线。路边梧桐树的枝叶落得差不多了。冬天来临之前，它无论如何也会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如刚出生的孩子，神圣的把自己全然托付于漫天飘雪。来年冬天这呆立的梧桐醒来就会发现，只不过一夜春梦，长了又落的枝叶可以年年返新，那圈圈刻在躯体上的年轮，一如既往在身体内铬上了印。关于此时掩耳盗铃期待重返枝头的痴梦，都是幻想。幻想能够让人得以轻松和从容，我看来往的路人，个个行色匆匆似满弓的弦一触即发。他们看起来又累也仓促。可惜人生短短几十年，年年岁岁满着弓，还不如放下了心给自己一个已经得到，已经满足的幻想以求心能够解脱。

    秋雨浸透梧桐飘落一地的叶子。那些叶子已然与大地融为一体，不细看不走近了瞧，那些叶子象原来就在地上，而形式各异的形状俨然是刻上去的，与土地没有一丁点的间隙，那么死心塌地把自己投进它的怀里。甚至无梦无呼吸，心甘情愿为了聆听大地的心跳而停了自己生命的脉搏。这些大把大把随了雨跌落的枝叶，离开了枝头又义无反顾随了新的主人。遗憾呵，它们来年不会飘上枝头的呀，新的枝叶明年开春就在它原来风姿绰约的位置，吐着新芽。可在我脚下被我踩过浑身湿透的梧桐，依然固执的化身为泥，默默养育树根。

    我想我是一片叶子，似乎又差了许多距离。

    走过温馨的茶楼，与我隔了一扇玻璃窗的那面，坐着一对对喃喃细语的男女。传送进我耳膜的音乐，竟是不合时宜的变了，散了，算了。郑源忧郁的嗓子，让我听了忍不住伤怀。但我转念就捋了发，挺了脊梁踢了玻璃门几脚。茶楼主人如若不懂爱情，就是不懂留人。秋夜，飘雨的夜，够让人伤怀了，甚至还有人，一个人，他居然还在煽情。我向家的方向飞奔。

    两个逃兵没在，我就敲打乱七八糟的字。刚才我诅咒郑源的歌声，现在，我在百度象找不到岸的孩子，疯找。旋律缓慢的淌，我的心慢慢就沉静了。秋天的雨夜，不能独自外出。我慢慢删除我敲打的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字，看它们慢慢从我眼里消失，我看见那是句问候：“秋天了，下雨了，你那儿呢？”我浑身湿透，那把带出去的伞到我回来时，它还一如往常把自己裹得紧紧。

    他回来时，我已经换了衣服暖暖的围着被子，默然的靠在床头。他说怎么了，我温暖的笑着：“刚才一个人出去，有些害怕了。”

    他说以后下雨的天，不要出门。我想他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