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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吹掉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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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好些年,我没再忙地上的活儿了,我总感觉到我这双手不是种地的料,种什么也长不好,可能是土地老在跟我作对,我在村庄种地的几年里,没遇上一个好收成,最后我干脆不留在村庄了,一赌气跑进了城里,我想,我的双手可能注定是要远离泥土的。

    在我离开村庄的几年里,父亲依然在那片土地上忙,父亲是村庄的庄稼好手,无论哪一年,总会得到好收成。村庄里的人都说,我父亲这辈子的绝活恐怕要失传了,儿子那么不争气,连块地也种不好。在村庄人的议论下,我越来越感到自卑了,毕竟自己是农人出身,连块地也种不好,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就是在父亲的眼里,我也不是块种地的好料,父亲老怪我太多犹豫,什么事情都考虑得太周全了,父亲说,生活是自然而然的事,是不必要考虑太多的,假如每一件事都那么婆婆妈妈,时间就过去了,庄稼人最重要的就是看好时间。但是我老是把握不好时间,别人都把禾苗插好的时候,我的种子还没有发芽,等到别人都收成了,我却只有看的份。

    有一年,记得好像是在夏天,我还在外面奔波流浪的时候,父亲来信了,父亲说,这一年的希望全没了,一场大风,把村庄人们的希望全吹掉在地里了。看完父亲的信,我还不太明白,但知道发生什么大事了,因为父亲从来不会对自己的生活低头叹气的,这一次究竟是怎么了,我越想越担心,后来就径自回家了,回到村庄一看,我惊呆了,整个村庄一片狼藉,似乎是刚刚遭遇一场台风,庄稼全倒在地里,山上的树断得不成样子,房子也倒了好几间,我终于明白父亲说的事了,我看到了父亲的希望,倒在地里。

    有好些天,村庄的人不知道忙些什么,他们每个人扛着一把铁锨,站在地头里叹气,不知道从哪块地开始入手,因为这时候种庄稼的季节已经过去了,前不着边后不着地的,望着那些东倒西歪倒地躺在地里的庄稼,人们一点头绪也没有,就连平时粗声壮气的父亲,也对着我唉声叹气了。父亲说,看老天爷的脸色过日子可真难啊,本来还希望今年有个好的收成,再建间瓦房子,现在全没了。面对一脸失望的父亲,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平时都是父亲安慰我的,我没有遭遇过父亲这个样子,我也一脸茫然。

    后来,村庄的人们把地全翻了过来,种上了番薯,因为番薯这东西不挑季节,容易长,但番薯不好吃,吃了也不顶肚子,还会经常放屁,那一年,村庄的人吃了一年的番薯,放了一年的屁。我不知道人们是怎么忍受过来的,但我知道,他们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平时他们都是吃大米饭的,吃三大碗大米饭,顶一个下午的力气,但吃一肚子的大番薯,却顶不了两个小时,那样干活也就没劲头了。

    经历过那一年的灾难,父亲似乎是被那一场大风吓怕了,每年种地的时候,父亲总要征求我的意见,问我种什么好,或者什么时候种更合适些,父亲已经忘记他当年教训我的话了:生活是自然而然的事,是不必要考虑太多的,假如每一件事都那么婆婆妈妈,时间就过去了,庄稼人最重要的就是看好时间。每次我把他的话重复给他听时,父亲就像个小孩那样不住的点头,我想,父亲已经被生活压迫得没什么信心了,一个久经沧桑的老人,经历了岁月的坎坎坷坷,最后连自己也不太相信了。

    这么些年来,我一个人在外面,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我终于明白,无论什么人,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总要个人来安慰安慰的,父亲也许不是对自己的不相信,他是在寻求一种安慰,一种寄托,一种依靠,一种关心。人的一生,是必要经历许多风雨的,希望不是每年都那么顺心如意的,面对不如意的生活,我们需要找个人来倾诉,找个人来分担,那样我们无论遇到了什么,也会生活得坦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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